焦急之余,吴大伯想起之前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用过的“浙二好医生”APP可以联系上医生。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吴大伯打开APP,点击心血管外科副主任医师蒋大铭的头像并发送了问题。不到9点,蒋大铭医生回复了吴大伯。
吴大伯并不是第一批享受互联网医疗的人。2014年10月25日,全国第一家网络医院在广东成立。4年后,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网络医院共为839万余名群众提供了网络诊疗、咨询服务,开具电子处方763万余张。与此同时,互联网医疗建设在全国遍地开花。
截至2018年6月,我国具备远程医疗网络的医院超过3000家,覆盖专科专病领域60余个,与6个省级远程医疗中心完成业务互联互通,有60余个专科专病领域,会诊预约周期从7天缩短到两天,急危重症会诊不超过2~4小时,应急救援可以在30分钟内建立全新的远程协同信息通道
2018年10月的一天,秦女士挽着年近80的老母亲走进四川大学华西医院。老太太这几天的血糖波动有点大,要尽快找内分泌专家看看。不过秦女士并没有急着挂号、取号,反而扶着母亲在候诊区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原来,秦女士已经通过微信医保支付(微信-钱包-城市服务-社保-电子社保卡)为母亲预约了一位内分泌副主任医师的号。和母亲从诊室出来后,秦女士又马上用母亲的微信支付了诊疗费用,取了药品等。全程没有排队的秦女士母女感觉非常轻松。
而在千里之外的杭州,研究生二年级在读的黄同学收到了由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互联网医院“掌上浙一”APP开出的血液、超声检查通知,凭借通知缴费后就能在指定区域检查。黄同学患有巧克力囊肿,最近她感觉小腹刺痛,“掌上浙一”的专家建议她先复查,并直接给她开出了检查单。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网上的诊疗行为会在网上留痕的,从事前提醒、事中控制、事后追溯3个方面进行全方位监管,因而尽可能地避免了医疗风险发生。
河南科技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全科医学科主任康艳丽负责在线诊疗的质控工作。她每天采取分时段抽查的方式,从系统后台调出在线诊疗的音视频资料,重点看每位医生的诊疗行为是否专业、开具处方和病历书写是否规范,尤其是患者主诉和现病史的记录是否完善等。
不用排队,不用一趟趟地往医院跑,更不怕挂不上号,越来越多的患者看病先用互联网医院。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院长蔡秀军介绍,该院的互联网医院“纳里健康云”通过智能调配门诊预约间隔时间,能够让患者看门诊时间精确到“分”,患者门诊就医时间从原来的 4~5 个小时缩短为 1.7 个小时。宁波市卫计委统计,当地智慧医疗“宁波云医院”等医院信息化为市民一年节约就诊时间约6000万个小时。
浙江大学附属邵逸夫医院的出院结算采用移动支付,出院前护士把结算设备推动病床前,实时结算实时出院。医院供图
互联网医院发展得如火如荼,其中最重要的环节“移动医保支付”却一直未能全面铺开。
拿前文秦女士和母亲使用的微信医保支付来说,这一代表国内最先进水平的移动医保支付模式,虽然已经能在深圳、广州、郑州、厦门、长沙等几十个城市的200多家医院、2000余家药店使用,放眼全国却依然有很多人还享受不到这种便捷,很多地区暂时尚未开通该途径。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朱恒鹏在其调研文章中称,大多数地方的医保并不支持移动互联支付,直接影响居民接受、使用“互联网+医疗”的范围和程度。医保系统与医疗行业信息没有实现融合,许多地方成立的卫生信息平台并没有与医保经办机构联网,没有实现医疗、医药、医保信息的互联互通,医保支付缺乏必要的信息支撑,成为互联网医疗发展的最大障碍。
“患者头不要动,脖子再向右边侧一点点好了。”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超声诊室,急诊医学科副主任医师徐善祥正手持操纵杆,紧盯屏幕,与患者交流着。但诊室里除了徐医生并不见其他人,也没有患者。
原来这是远程机器人超声设备,在5G网络环境下能够带动远程B超探头,为千里之外的患者做超声检查。徐善祥正在为数十里之外的某位基层患者做检查。
徐善祥说,他们已经操作了很多例这种远程超声,基本都是下级医院诊断不了,联系他们让他们做复查诊断的。
答案是否定的。在中日医院远程医疗中心,预约会诊周期不超过48小时,急危重症会诊不超过2~4小时。应急救援可在30分钟内从无到有建立全功能的远程医疗协同信息通道。中日医院远程医疗中心主任、国家卫生健康委远程医疗管理培训中心主任卢清君是国内最早一批涉猎互联网远程医疗的专家,他带领团队摸索出了“主责医师团队制”,极大地提高了远程医疗的效率与流程转化。
“互联网远程医疗是实现分级诊疗的重要路径,也是帮助基层提升医疗水平的重要手段。”卢清君说,互联网把北上广的大医院大专家和村镇县的小医院小医生连结在一起,基层医疗将稳步提升,基层患者将受益无穷。
“但是请注意,互联网不是万能的”,卢清君向记者强调,远程医疗只能接受下级医疗机构筛查过的患者或者复诊患者,不能接受初诊的患者。
“视、触、叩、听”是西医诊疗的基础流程,互联网医疗最多只能保证医生的“视”和“听”,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慎重的初诊诊断。
“我基本不接新病人。”郑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风湿免疫科副主任高冠民很早就开始做本院的远程会诊,同时也做一些平台的互联网问诊,他说,通过网络获得的直接来自于病人的信息很难做到全面和客观,很容易造成误诊误治,所以不适合初诊,也不适合处理一些急症病人。“最近有位病人,半天时间给我留言好几条,都是医生我快疼死啦你给我打一针我怎么可能给他打针呢,线上根本处理不了这种急症,这种还是要去实体医院去看!”高冠民说得特别无奈。
2018年9月14日,国家卫计委下发《互联网医院管理办法(试行)》,第三章第19条规定“医师只能通过互联网医院为部分常见病、慢性病患者提供复诊服务”,正式把互联网诊疗圈在了“慢性病复诊”的范围内。但是医疗机构、医生与网络平台之间的责任划分,远程诊疗过程中上下级医疗机构之间权责利关系等,依然亟待明晰。
远程医疗的费用支出也是需要面对的问题。目前,每个省份定价不尽相同,医保支付标准差别很大。例如,北京将远程医疗项目定义为特需医疗,据此制定物价政策进行收费,属于自费项目,还没有纳入基本医疗保险。湖北、新疆、贵州等17个省区已经根据实际情况,将不同的远程医疗项目纳入医保报销范围,提高了患者的可及性。
目前,远程医疗没有确定的业务模式,物价部门无法核算成本和定价,医保部门也无法确定报销标准。国家卫计委远程医疗管理培训中心主任卢清君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在远程会诊的背后,设备费用、管理费用、业务协调费用等都是隐形成本,不好计算。在中日友好医院,一次普通的远程会诊,后台保障和管理人员至少需要7人,这些成本支出是患者看不见的。目前,中日友好医院制定了11项远程医疗项目的收费标准。其中,非交互式远程随访的费用最低100元,多学科交互式远程会诊最高6000元。虽然全国半数省份出台了费用标准和报销政策,但有些定价并不完全合理,影响了医生和医院的积极性。
另外,卢清君还强调,互联网医院作为法定认可的医疗机构需要履行准入审批制度,各地卫生行政管理部门正在加紧制订本省的管理办法。互联网医院的规范管理、标准化运行有利于医院、医生、患者、资本界等所有互联网医疗参与者的权益保护与服务享有。
“是墨尔本的红卫诊所吗?信号清楚吗?” “是的,这里是红卫诊所,信号非常好!”“请介绍一下病人的基本情况。”“好的。病人女,61岁,确诊为脑神经胶质细胞瘤四期,右眼已经失明”
2018年某天的上午,江苏省中医院网络远程会诊中心,来自肿瘤内科、神经外科、放射科、病理科等十多位专家,正通过大屏幕与远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华人开的红卫诊所同行们,商量着对脑神经胶质细胞瘤患者Madhu Ahuja的治疗方案。
Madhu Ahuja的儿子通过翻译向省中医院专家介绍他母亲的患病经过,并且告诉中国专家,澳大利亚专家对他母亲的治疗不抱任何希望了。可他有个朋友患的与母亲同样的病,澳大利亚医生曾诊断他朋友活不过12个月,后来他朋友通过中医疗法等,如今已经过了8年多了,仍然还健在。他想让他母亲尝试中医疗法。
经江苏省中医院专家会诊分析,肿瘤内科舒鹏主任认为,该澳大利亚女患者脑内肿瘤超过7厘米了,已经失去了手术治疗的机会,她给出了“放疗+化疗+中药”的方案,得到其他专家和红卫诊所同行们的认可,现场开了16味中药的方子。Madhu Ahuja的儿子表示非常满意、非常感谢。
“很多人问我怎么中医也可以远程诊疗,不是得望闻问切么?事实上望闻问切依然是我们的互联网跨洋诊疗的基础。高度发达的通信技术已经能让视频连线非常清晰、画质非常高,通话也非常清楚,这就是望和问;而我们的跨洋诊疗是两端都有专业人士把关,在大洋彼岸的患者身边有具备资质的当地中医师,他们能够完成对闻和切环节的补充。所以中医的互联网跨洋诊疗不是问题。”江苏省中医院健康产业办主任束雅春告诉记者,作为国内首个中医惠侨基地,江苏省中医院已经创新性地操作并成功了50多例网络跨洋会诊,覆盖10多个国家和地区,患者满意度相当高。
“技术已不再是中国互联网+医疗发展的限制,信息共享才是。”在广东省卫计委巡视员廖新波看来,现在中国的很多互联网医院尚不算真正的“互联网+医疗”,只能算“医疗+互联网”,即给医院医疗接上互联网的技术,囿于远程问诊的范围内。
真正的“互联网+医疗”不再是医疗思维,而是互联思维即“信息共享”。什么时候我们的病历信息能够互通了、检查结果能够互认了,中国的“互联网+医疗”才算是真正成型了。不要再用办医院的思维办互联网医院,是廖新波对全国3000家云医院的衷心告诫。
但与传统医疗模式相比,互联网医院让患者面临更大的医疗健康信息泄露和滥用风险。
如何杜绝患者隐私泄露?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副局长焦雅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电子信息数据安全及电子信息“确权”问题将是研究重点,不仅要从技术上加强安全保护,更要让数据使用有法可依。
互联网医院借助计算机网络技术的“云端”想要真正落入寻常百姓家,还有一段路要走。
云技术(云),指在广域网或局域网内将硬件、软件、网络等系列资源统一起来,实现数据的计算、储存、处理和共享的一种托管技术。
云端软件服务平台(云端),采用应用虚拟化技术,集软件搜索、下载、使用、管理、备份等多种功能为一体,为网民搭建软件资源、软件应用和软件服务平台。
医院云平台,指医院能够利用云计算平台开展的远程医疗和互联网诊疗,是医疗机构建立“互联网医院”的基础。(记者 董 蕊 毛圆圆驻中日医院特约记者 尹 琳 江苏省中医院特约记者 冯 瑶 孙 茜)
①《 人民日报 》( 2018年06月15日 19 版)《医院建在“云端”上》
②《 人民日报 》( 2018年06月22日 19 版)《远程医疗已覆盖全国3000余家医院》